一直很喜欢读纽约客的“个人历史”栏目。看某人人生的片段或回顾,常常让我思索自己的某些经历,在记忆的迷宫中重新体味某些若隐若现的熟悉滋味。昨晚读到James Wood的这篇“Becoming Them”,从童年星期日下午他父亲所听的音乐开始,到现在目睹他们年老力衰之际的无能为力,几度想到自己的父母,泪水也涌上来。
JamesWood 写道,“I have spent my thirties and forties journeying through a long realization that I am decisively my parents's child, that I am destined to share many of their gestures and habits, and that this slow process of becoming them, or becoming more like them, is, like the Roman ave atque vale, both an address and a farewell."
下午T提早放学,我离开电脑去卧房换掉穿了大半天的睡衣,在衣橱里流连了片刻,想找到前几天突然记起来的一件深绿色毛衣,手指滑过一个个衣架一遍,两遍,最终放弃了,拿了一件灰色的毛衣套上。突然想起父母的卧房和他们的衣橱,那些叠在一起的箱柜和包袱,老式的锁眼,斑驳的油漆还有陈旧而整洁的气味。我的衣橱里叠累的衣架挂满了按季节,质料和款式分类的衣服:上班外套,短袖衬衣,长裙,短裙。。。还有薰衣草和香柏木的味道。从表面看我和他们的生活方式是多么的不同,然而在不经意的时候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那眼神竟然像极了母亲的,肃穆而带着一点内敛。
不记得变成他们的过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天,在台灯下给女儿缝补女童军的徽章和挂带时,她在旁边摆弄针线盒子里的那些纽扣和彩线,就像我小时一样。这时候有一种强烈的倾诉愿望,想讲给她听母亲在做针线活时讲过的那些家史和故事,和她分享我儿时的想象中童年的母亲穿着灰色的小棉袍,在寒冬的早晨沿着长江边的石板路上跑下来,去打美味的头汤面。在女儿不知道如何写她的第一篇作文的时候,我所做的竟然是重复母亲做过的,让她告诉我她想说的话,然后把这些话记下来。我的父母,尽管他们有他们的局限和弱点,他们确实是我人生的第一位,也是最重要的老师,我们有意或无意地效仿他们,在我们辛苦开拓的人生路径上,他们也留下了他们的印记。
上周和爸爸通电话,他说他突然意识到他所住的这层公寓楼里只剩下他一个住户了。 另外的两个邻居一个在老伴去世后终于搬到女儿家去了,另一家也搬走了。“晚上除了我家里,这里都是黑的。”他黯然地说,第一次我从电话那头听到了恐惧和孤单。
有一天他也会走了,灯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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